黑夜模糊了我的双眼
　　——真爱无痕的Q聊
　　刚给返校的儿子写了一首小诗，发在我的博文里，深感有些困乏，本想睡会儿；QQ叫起来，我只好打开音乐，驱除这秋天午后的困倦，看网友的来言，确感她的悲伤、悔恨在我们这个时代的爱情婚姻家庭中有些代表性，便没有多大困意了。
　　她说：我同意你把它写成小说，可不想有人看完小说后，会怀疑到作品的主人公是写我的。
　　我抿嘴一笑：世界之大，人的经历颇多雷同，人性又如此相去不远，没有人会去刨根问底，对号入座的；况且当今能够阅读小说的多半是些自认为精神贵族、生活窘迫的那类，他们当中即使去看，又多半是为寻找点生活的调料罢了。其实，你这点事在变革的当下也不叫个事了。倒是你老公的真爱，你的悔恨，让我看到了我们这个原本传统的国度在迷失真爱的今天闪现的一抹曙光。
　　这话我可听不懂。
　　我解释：前一个时期，国人追求性解放，追求婚姻的幸福，结果只学到外来的皮毛或弃物，让人性的恶泛滥。如今，《山楂树之恋》的热捧，并非它的艺术价值真有多大，只不过它抓住了迷茫、劳累的一代寻根的意愿，抓住了教育下一代如何爱的教育方向……
　　真爱无痕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她哪里知道我所说的这些都是她自己告诉我的呢？我得言归正传，向喜欢我文章的朋友，讲一段她的故事——
　　老公一夜无眠，近两天发生的变故，让他心如刀绞，苍老起来。也许，倘若不是为了孩子，他生之希望恐怕早就化成灰烬了。
　　窗外，夜苍茫，冷雨淅沥，仿佛老公那天裹着大衣在呼啸的凄风里诉说着内心的伤痛。他紧闭干涩、胀痛的双眼，多想睡去啊！哪怕睡在麻木的伤痛里，睡在无望的生活中。而夜是如此的静，睡意是那样的无。
　　她不敢看他。她一时觉得她们是多么陌生，又是多么可怜！她不自主地啜泣起来。其实，她不敢用眼泪换取他的宽容，但是她不知道为何眼泪就那样不听使唤，要唰唰地往外流。从她颤抖、沙哑、无力的哭声里，他感觉到了她的悔恨、害怕与沉痛。他更伤痛，眼圈红红的，却没有一滴泪。他感觉到血在眼圈里打转，像火一样燃烧着黑夜。他想把夜烧穿！
　　他终于从喉咙里冒出一句：“我可以容忍你过去对我的一切不是，但我不能咽下这原则性的过错！”说话时，牙齿咬得咯噔响。他眼冒怒火，叫嚷，“那个骗子敢到自家门前撒野，凭啥呀？如果不是你……！”他气恼，又一次将拳头伸过去，瘦弱的拳头终究没有打在她的头上。
　　她披头散发，低垂着头，心甘情愿让他揍，就像那天夜里，他不知哪来的勇气与力气狠揍那个骗子一样。如果能让他狠揍一顿，兴许她的内心好受些。可是，他每次将拳头举起，又哆嗦着放下了。在他放下拳头的一刻，她的心剧烈地撕痛一下。这个平时让她视为窝囊废的男人，太让她失望了。如果不是你这样软弱，没有男子气，我会……她突然责怪起来。她知道，她此时不能这样说。她此时最需要的是沉默。
　　她在彼此沉默的漫长时间里，回想了许多她们的过去，思考着他们的将来——啊，我们还有可能吗？
　　他呢？在回想近来发生的突变。这个初冬，让他刻骨铭心的伤痛。平时她一直深爱这个家，不近男色，怎么……？是我工作太忙，对她关心不够，还是她花容月貌，无端招蜂引蝶？他在痛苦的同时，重新审视自己，回想生活中一些与己相关的问题。
　　是啊，生活原本风平浪静，有时也呈现过绚丽与波澜，正如这变迁的街道。如今，它似乎变得模糊，变得茫然了。前天夜晚，他们和那个骗子都坐在110警车里。在干警的制止下，他再没有动武，而是将心底的恨与痛憋在肚里，木然望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夜。他看了一眼她，莫名地讨厌起夜的街道，以及一切与之关联的人和物。街上的路灯闪烁，车流不息，行人稀少。它们根本不理会他在想什么，感慨什么，痛苦什么。他肚子里窝着的全是怒火，伤痛，愤恨……
　　那个骗子在派出所呆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就被放出来。听所长讲，出来时，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口口声声哀求所长派车护送他离开。
　　可是，她不相信他会就此离去。自从彼此网上认识至今，他一直在骗自己。若不是狐狸的尾巴露得早，她真要让他骗得油尽灯残。唉，自己好糊涂啊！过去对老公百般挑剔，横看竖看不顺眼，如今在自己最危急的关头，最失意的时候，惟有老公伸出援助之手。这样的男人，除了丈夫之外，只有被我背叛，被我一直认为窝囊的丈夫！为什么这一切此时才明了呢？我好糊涂啊！我将如何面对一直深爱我的丈夫，如何面对勤奋好学的孩子？当初，为什么那样鬼迷心窍，去攀比什么虚荣，什么浪漫？人们常说平平淡淡方是真。难道非要付出代价不可才能相信吗？
　　她想到这儿，哭出声来，倒在老公的怀里。
　　面对那种不可形容的愧悔、无助和悲痛，他本能地搂抱着她；但他的心房宛若有飞沙走石向它袭来。男人最大的耻辱就是最心爱的人对他的背叛！但婚后，我又给了她什么呢？一个好男人会得不到女人的喜欢吗？一个好丈夫会让老婆抛弃吗？为什么她没前科！而是……他把她搂得更紧了。
　　果不出她所料，第二天上午那个骗子又打电话逼她，扬言如果她不理他，就杀死她的孩子。她再也听不进老公的劝告，还是去见了他。晚上，她很久才回家，见了老公，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还是离了吧？否则，我们真的要出事……”。又说，“海子，我对不起你！我求求你。”说罢，两腿往地上跪，泪水长流。
　　他想到孩子，想起他们过去的相濡以沫，想到她和这个骗子后的将来，他缄默了。尽管心中一直在说，离吧——你已把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了他人，我还有什么留恋？我不主动跟你提离婚，你倒求我。你太令我失望了！我们离婚事小，走到了这一步，也无所谓；但是正在读小学的孩子知道后，会不会一蹶不振呢？再说，你已清楚，这个男人是什么东西，倘若跟了他，你会幸福吗？现在靠你养着他，万一有一天你人老珠黄、疾病缠身、单位下岗，不能让他享受一切，你该咋办？爱岂能生活在甜言蜜语中？婚姻之树长青也需要真诚的付出与物质的滋润啊！然而，他没有说出口，嘴里不停地哼着“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和“所有的担子都自己扛”两句。
　　她站在一旁，停止了啜泣。许久，她才开口：“海，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你很苦，对我不放心。但我犯下了人生第一次不可饶恕的错误，对你的伤害太大、太大。我真想死去！我已死了……”
　　他想，老婆啊，这样的错误实在太不一般了，这杯苦酒实在难以下咽，这样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老婆啊，你知道，我是个正统男人，把这看得太重、太重，就像我对你的爱、对家的责任。你的背叛，不亚于朝我的胸口杀了一刀。我对女人、对生活已失去了兴趣，真想就此了结残生。是的，我曾说过，自从选择了你，我就要为你付出所有，哪怕海枯石烂心不变。然而，想到你婚后的改变，想到你对朋友、同事的婚外生活的羡慕，想到你争强好胜，不甘人下的心理，我没有勇气去包容去接受你现在发生的一切！真的，叫我难以做到。我们生活在中国，生活在徒有华丽外表的现代人的古代思维的社会里。我只能容许别人的生活越轨、回归，不去做传播是非，朝别人伤口上撒盐的无情物，但我自己面对你的不是，我无法释怀！
　　他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可怜的妻子。她快要失去生活勇气的神情，唤起了他的同情，勾起了他对他们往日相爱与相扶相携的回忆。是啊，初恋的黄昏，丹桂飘香，她给了他第一个吻。那一夜，他枕着这个美好的印记，做着多彩的梦。梦见嫦娥仙子给他伴舞。他抱住仙子，情不自禁，定睛一看，贴在胸前的原来是她……他们有了小宝宝后，尽管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每看到小生命的可爱，他们一切烦恼都没了……往事如昨，如烟。如今，家是相对富有了，而爱却荒芜。但是，我们毕竟夫妻一场，她毕竟是孩子的妈妈啊！我能因为她的一次过错而忘却十年的恩情？难道在她危险、无助之时，眼睁睁地看着她绝望，把她送入狼口，推向火坑？我不是曾对她说过，丈夫是山，风雨来了，为老婆抵挡；丈夫是海，可以包容妻子的一切？真爱无恨，只要你悬崖勒马。
　　她已绝望，面无血色，大声说：“老娘去找这个流氓拼了！” 说着，向大门冲去。
　　他深知她说到做到，赶紧伸出双手，像初恋时那样紧紧地搂抱着她。
　　夫妻同心，一场风波很快得到了平息。凄风冷雨仍在疯狂，但她和他没有畏惧，没有哆嗦。苍茫的夜，在呼唤黎明。
　　我把上面这部分发给真爱无痕看了。她告诉我，当时她和老公的心情真如我所写的这样。看来，你们这些作家才是真正的大刽子手，杀人不见血啊。哈哈——
　　她接着聊：以后老公从未提起此事。也许这件事除了几个公安干警知晓外，连孩子也不知。不过，你知道了。
　　后悔了？我问。
　　感谢还来不及呢。您帮我完成了一桩心愿。我现在轻松多了。真的，我多年就想写，可一直写不出来。
　　你很幸运，也很聪明。你们现在都好吗？
　　当然，老公现在成为一所中学的教导处主任，孩子已考上浙江一所大学，我再没做时装模特了，开了一家小服装店。每天的生活过得很充实，很开心，我打从心底爱我的那个书呆子了。
　　祝福你们！
　　谢谢！能问一句，您和夫人过得好吗？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呢？
　　哈哈。
　　她给我发了个鬼脸表情。
　　我对她说，其实，我们都行走在黑夜里，徘徊在灯红酒绿的小巷，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好像什么也看不真切……
　　2010年10月7日改于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