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fei0817
2010/5/31 17:32:32
无处可逃
我又一次被恶梦惊醒。
我浑身是汗,汗水顺着胸脯流下来,浸湿了我的那条三枪 牌纯棉内裤。嘴里发干,心怦怦地直跳。 我要检查一下自己有 没有受伤,这才发现自己裹着毛巾被躺在地板上, 枕头也被我踢到了床下面。
唉,又是一个梦!
不知咋的,近来老是有恶梦纠缠着我。 害得我白天萎靡不振,无精打彩, 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是不是晚上没有睡觉去了红灯区,对这样的话我总是不屑一顾。 还好我的工作不需要坐班,每天到了办公室泡上一杯浓茶,看看当天的报纸,这就是我的工作,挺多人羡慕我,什么也不干白拿钱,这算什么,还有人坐在家里拿钱呢。报纸也没有什么我感兴趣的内容,无非是某小区谁家的宠物狗咬了人,某大厦高空抛物砸伤行人,某郊区农村谁家的猪下了一头象、某小区住户家里的拖把上长了蘑菇等内容,小城不算大,可是新闻特别多,忙得那些狗记们东奔西跑,知名度贼高,一个个走到哪儿都特牛。盯着报纸上那幅隆胸广告,我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
开始,是在学校的某个窗口交照片,登记回家的车票,这是自费学校放假后的最后一件事。(我没有上过自费学校,当初是想上,家里没钱。)我发觉收照片的是个老同学,(小学的、初中的还是高中的?想不起来了。)无意之中给他了一张化妆后的照片,以后又要了过来。 (为什么要给他化妆的照片呢?我照过这样的照片吗?要回来以后又给他什么照片了呢?)在去车站的途中,我经过一片异国情调的建筑,(东南亚的还是欧洲的?)穿过一座大殿,(佛教的还是基督教的? )在爬大殿里的一个斜面时,摔坏了一个烟灰缸,然后就到了车站,那儿离一片墓地不远,在车站同学们变成了录像里的人物,打闹起来。 车一来,上车就走了。
真的很奇怪,我就没有上过真正的大学,没有住过宿舍,莫非这个梦是潜意识的反映?都说年轻人瞌睡多,我就不是,每天回到住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 记得解晓东唱过一首歌,名字就叫《打开电视》。别以为解晓东还小,在台上蹦来蹦去的,充什么阳光少年,哼!电视也没有什么好节目,遥控器在手里拿着,频道挨着换,每天晚上都要换几十遍,(可能有点夸张)。拍电视的人也不知咋想的, 尽是一些豪门恩怨,主人公全都是英俊潇洒、不缺钱花、住洋楼别墅、开世界名车,和一些美女爱得死去活来,离普通百姓的生活太远, 偏偏有人爱看,浪费生命!实在没什么看的了,烧上洗澡水,冲一冲,躺下,抽根烟,睡觉。
生活就是这样,像一潭死水,没有乐趣可言。 尽管心里很烦,但“生活还是要继续”。每天,我都要乘坐公交车,穿过大半个城市赶到单位。我想,这个梦可能由此而来。在办公室无事可干的时候,就打打电话, 没电话可打的时候,就盼着有人把电话打进来,那天接了个电话,很可笑。拿起听筒,是个男性压得很低的声音:
“喂?你知道不? ”
奇怪,什么都没有说,我知道什么? 我耐着性子说:请讲。
“我买了一辆车……”吞吞吐吐的,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找个司机。”
屁大个事,还搞得神秘兮兮的, 我张嘴就给了他一个广告部的电话。这世界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出于爱护单位名誉,我的态度还算好,人吗,总有遇到困难的时候,举手之劳,帮一下别人,求个心安理得。
现在继续回到梦中的那个车站。
不知是上车前还是下车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我看到一个男孩,长得很文雅,带着他三四岁的妹妹。(这个男孩是谁?)然后好像是在一个很大的公共浴室里,有很多人,年纪都比较大。(那时矿上的澡塘真大,工人多,矿工子弟也多,常常成群结队地去矿上洗澡。很多人是在澡塘里学会了游泳,我胆小,一直没学会。现在不得不花钱到室内游泳池去学,没有名师指点,收效甚微。)我在里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个男孩。那个男孩不见了,他妹妹也正在找他,我心里知道,他被绑架了,因为我发觉几个人的动作神情很异常。
这个男孩究竟是谁?
整个上午,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快十二点的时候,小马打电话过来,问我中午吃啥。是呀,吃什么呢? 吃饭简直是我最头疼的问题。吃面胃不舒服,吃米饭花钱多。再说这顿饭钱不知我俩谁出,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小马在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会说,那就去吃快餐吧。
五分钟以后,我已经站在快餐店的门口了。 我所在的这个城市不算大,经济也不算发达,可是餐饮业却出奇地繁盛。每到饭点,大小餐馆都挤得满满当当的。由此可见,这个城市的懒婆娘多,不愿在家做饭。在我站得腿肚子发酸的时候, 小马终于出现了,身边还有一位小鸟伊人。小马高高的个子, 一米八几,那个女的也就一米六,矮胖,看着十分的不协调。小马把我介绍给那个女的,她叫了我一声许哥, 然后我就知道了女孩的名字。点完菜就是一顿胡吹,我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看得出来,小马和女孩的关系不一般,现在的人,不知怎么搞的,把上床看得跟喝茶一样。吃完饭,小马付账, 然后就对那个女孩说,让她先走,我俩说点事,女孩叽叽歪歪地不想走,小马的脸上就露出了不快,女孩悻悻地走了。小马掏出电话就打,约另一个女的,是女孩还是女人就不知道了, 反正是个女的。打完电话,小马说,许哥,我还有事,咱们再联系。
于是我们就分手了。
午后的骄阳晒在身上,使人想起一个浴霸的广告词:浴室里的太阳。真的,这句广告语太贴切了,想想吧,在这暖汽普遍不好的城市里,在浴室里太阳的照耀下,亲吻阳光和肌肤的味道,那是怎样的惬意啊!刺眼的阳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我掏出墨镜戴上,向我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离我住的地方很远,中午没有办法回去, 只能在办公室呆着,听听收音机、看看报纸,困了, 就在桌子上迷一会,时间就是这样从我的身边溜走,而我却毫无办法。 昨晚在卫生间的镜子里,发现右边的鬓角居然有了一根白头发,我恶狠狠地揪住它,它还想溜,几次反复,它终于被我稳稳地揪住了,一拽,它和我就这样分开了,轻轻一松手,拧开冲水马桶的开关,过早到来的它就从我的眼前彻底地消失了。裸着的肩膀看起来我还是满健硕的,就是个子有点低,差一点一米七, 前两年瘦的时候,身材还是挺好的。现在胖了,有几位老姐姐说我还是胖一点好,可以把眼角的皱纹撑起来,显得年轻一些。 看来真的岁月不饶人。冲凉后,披着浴巾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遥控器被我按得像琴键一样,有钱人的电视剧充斥了荧屏。帅哥美女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插足、婚外情,时哭时笑,看这样的电视实在是浪费生命。等到快把遥控器按得发热的时候, 倦意袭来,于是睡去,进入梦乡......
其实,生活就是这样,太阳升了,落下,这样周而复始,而生命就在这周而复始中渐渐老去。 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了白发的时候,我是那样的伤感,难道就这样被你征服?可是不被征服又怎样呢?一样的是老、死。可是当我在又一个黎明醒来,看到红日像一颗吃了一般的水果糖样的灿烂,我的心里又充满了豪情壮志,信心十足地投入一天新的生活。
打开电子信箱,十几封邮件挤满了。不用点开,就知道广告最多,什么痔疮栓、头屑灵,轻点鼠标,一一删去。现在的广告无处不在,公用厕所里不是也贴着“来也匆匆, 去也冲冲”的广告吗?正看着,一幅美体内衣的flash从屏幕的左上角忽悠忽悠地飘下来,烦人!索性到新闻首页去看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一天的太平和安宁,巴勒斯坦危机刚刚出现缓和,美军就要对萨达姆举起大棒,今天某国发生地震,造成多人死亡,明天某国又出现严重车祸,当红男星丑闻连爆,歌坛大姐大演唱会上举止不雅......这个世界是乱了,彻底的乱了,上帝啊!饶恕我吧。关机。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真好。可能是饭后的缘故,竟然有了几分倦意,两个耳朵里蒙胧胧的,我好象处在一个巨大旋涡的中央,就被水冲了下去......
我一直在悄悄地查找那个男孩的下落,后来我发现在去二矿的铁路下有几个人抬着个长包向黄河沿走去。(我的视力特别好,虽然看了很多书,躺在床上看,阳光底下也看,就是不近视,不象市场上有个卖菜人,快四十的样子,眼镜厚得象以前的玻璃杯底,一圈一圈的,眼睛好也是没办法,想戴副眼镜冒充知识分子都不行。)我知道包里就是那个男孩,他们想杀死他。我急于打电话报警,因为从前也打过,号码是75341。 但慌乱之中找不到电话,有个女孩说她家有电话,她爷爷、奶奶在一间屋子里打麻将,电话在她姑姑的屋子里。 我怕她同歹徒是一伙的,只好另外去找。只恨自己走的慢, 路上也碰到过穿制服的军官,但不等我开口,他们就以忙为借口, 匆匆走了,我们之间没有语言,完全是靠心灵感应......
“轰”的一声巨响,我坠落到了旋涡的底部, 我想我是死定了,无底深渊,能有活吗?可是我没有死,因为我听到了自己均匀的呼吸声。“轰”的又是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睁眼一看,是上司在捶我的桌子。我赶忙揉了揉眼睛,笑着说,经理,休息一下眼睛。经理好象也没有生气,认真地看了看我,上次的那份报告需要再改改,把有困难的地方换成对我们有利的地方,下个星期有个香港人要来。我连连点头。经理就转身走了。 经理其貌不扬,也没有什么本事,就是凭着一张好嘴, 在这个城市里混了很多年。钱也挣了不少,全都被他拿去养女人了。但是对我们下属满好的。于是,我打开文档,如此这般,搞定。
秋天的白昼越来越短,很快就华灯初上, 把这座城市映得花花绿绿,挺好看的,一到下班的时候我就发愁。 一个人回去,不是看电视就是睡觉。中午的饭还有百分之六十在胃里, 晚饭就不用吃了。从写字楼楼上下来,霓虹闪烁, 已经有人吃过晚饭在散步了,穿过马路挤上公交车, 方向---我的“家”。 我的“家”在这个城市的西部,相当于城乡结合部。 附近全是高校,现在,正是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在校外游荡的时候。回“家”的路要经过一段林荫道, 路两边的树林里经常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有的时候可能还会有野兽打架, 因为我常常能看见一人多高的灌木在晃动,间或还能听见野兽压低了喉咙的吼叫,现在就是这样的潮流--当人类要回归自然的时候,动物们却进城了。
“家”的附近正在施工,不知是谁想挣民工的钱, 在工地旁摆了一个卡拉OK摊,没有啤酒,没有桌子和凳子, 唱歌的人站着,极力想让自己的歌声和陈星的一样腻。 混响的效果不好,像是发情的猫在旷野里叫春。有那么十几号子人围着, 估计收入老板满意,要不然,一个夏天还摆着? 进门后,一边脱衣服,一边放好了洗澡水, 电视也开开了。冲凉的时候,浴室对面的镜子里,看着自己, 真的有些陌生,这就是那个十八岁的时候,体重一百零八斤、腰是腰、 腿是腿的我吗?
电视也不好看,满是拖着大辫子的前清遗老,宫廷内外、正史野史,仅是清朝就让那些大导演们翻了个稀烂,这样的电视看多了,做梦都觉得自己在宫里。坐在沙发上,才感觉到自己胖了,肚子比以前大多了,难怪穿以前的裤子觉得上不来气。
在安乐桥附近,我看到黄河大桥那边升起一颗信号弹,我意识到那个男孩已经被害,紧接着大桥被炸, 敌人断绝了我们两岸的联系。不知怎的,我身穿敌装, 站在了敌人祝捷的观礼台上,看着台下的敌要员(好像是蒋委员长)我想动手,但他的随从不离左右, 下不了手。 人群中有个记者拿着一架带长镜头的照相机对着敌要员,(那里面一定有枪)但被人拦住赶到一边去了。
一见没有机会下手,我就准备脱身, 拿出函件递给敌要员的随从,就在军乐声中迈着正步走开了。 碰到有人要检查我的证件,我就说“手谕”或“急件”, 径直往前走┅┅
我夹在电影散场的人流中,听到别人说:“只差一步就上车了, 却被追来的人打死了。 ”又听见有人说:“这不也是人死剧终的悲剧吗?”我定睛一看,说话的是那个男孩,只是年龄大多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已在电影里牺牲了,于是我就倒了下去┅┅
死亡的恐惧紧紧地攥住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