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理财”免费网络账本(帐本),非常活跃的网上账本和理财圈子(www.17lc.net)〖理财圈〗 → 三代人的土地契约情结
查看完整版本:三代人的土地契约情结
2010/5/4 22:13:31
  在私有制的旧社会,土地对于农民来说,那是身家性命,是一家人赖以生存、子孙得以发展的命根子。农民离不开土地,犹如鱼儿离不开水。就是租种别人土地的佃农,日思夜梦也在盼着自己拥有一块土地的那一日。有不喜爱土地、不想拥有自己一份土地的农民吗?没有。这就叫土地情结。能证明自己拥有土地的,是土地契约。割舍不下土地契约的,那叫土地契约情结。我的父辈、祖辈、曾祖辈三代人,就有过这种情结。
  2004年11月,我八十六岁的老父亲过世了。在检视他的遗物时,在他居室的墙缝中,偶然发现了一个纸卷包,打开一看竟是十来份土地契约等文书。这可是他从未对人说起过的事!
  我祖父是个识字人。记得小时候,家里曾有过洋版的新旧约圣经、民国时代的国语课本之类,因有封资修嫌疑,约在六十年代,都付之一炬了。据说,还有过族谱什么的,也不敢留,通通毁掉了。家里还有祖传的铜脸盆、铜茶壶、铜水烟壶、铜烟袋、铜烟嘴、铜钱币等铜质的东西,俱上交支援国家建设了,甚至连箱柜上的铜交链、铜锁扣也未能幸免。当时乡政府的收缴口号是:"谁家里有铜不交,等于是窝藏反革命!"祖父在六十年代初就去世了。
  父亲曾三次当选为生产队长,不幸赶上"文革",被队里的"造反派",打成"走资派",颈带数十斤重的圆类墩子,刮得鼻血长流,押着游生产队示众。如果发觉家藏土地契约,那更是妄图"变天"的死罪。可说,父亲是冒着生命危险来保存这些契约文书的。
  父亲保存下来的,仅土地契约,即有八份。其中,曾祖父买进的田地契约有三件,时间分别是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十二月十八日、民国二年 (1913年)十二月初八日、民国四年(1915年)三月廿八日;祖父辈买卖田地的契约有两件,时间分别是民国廿七年(1938年)元月廿二日、民国三十年(1941年)十月初八日;父亲买当田地的契约也有三件(两件买契、一件当契),时间均在临近解放的民国三十八年(1949年)十月(两个初八及十八日)。在这些契约中,有两件红契(即经过纳税而由官厅盖印的契约)弥足珍贵:一是清朝光绪年间的那份,不仅时间超过了百年,而且还有"巴州正堂邱"颁发的"执照"(执照第壹佰伍拾壹号),并赫然盖着六方红色大印;二是民国廿七年那份,为洋版纸"四川省政府官契",后半"契格"内填写具体内容,它是祖辈的一份卖契,买者为当地罗姓头号人物,不太大的一份契约,竟然盖了"四川省政府印"、"四川省财政厅印"等十二方红色大印,其中与"巴中"有关的一方印章内还写有"此系被匪遗失照案补立之契约如发现新买契约……"字样。其余的六份土地契约,均为白契(即未经官方登记盖印的契约)。如果是族内买卖田地,契约后署"族中证人"、"代笔人"姓名,并于姓名后划"十"字;如果涉及族外,契约后要署"亲证人"、"中证人"、"笔证人"姓名,并于姓名后划"十"字。虽为白契,但它彰显的是"诚信"二字,在人们的心目中同样具有法律效力。无论是红契还是白契,每份契约中都写明了出卖原因、田地亩数、四至界畔、钱谷数量、当面清结、两无反悔等内容。
  为了验证这批契约文书,笔者曾与双流棠湖中学的语文教师南武妹,专程前往南江、通江、巴中等地档案馆,在当地有关领导的大力协助下,查阅清朝和民国时期的相关资料,结果竟一无所获,无功而返。此次查阅经历,更凸显出这批家传契约文书的价值。
  我父亲保存的这些契约文书,是从曾祖父开始一代代传下来的。这家传的土地契约文书,见证着百年沧桑巨变。在清代,我的祖上原是无地的农民。曾祖父靠着省吃俭用,理财有方,家境渐殷实,先后置买了三份田产,也拥有了自己的宅基地,盖起了带转角的数间房屋。在为祖父两兄弟分家时,曾祖父为了避免儿孙变卖祖业房产,竟想出了将拐角处相连的一间房屋的楼下部分分给我祖父、楼上部分分给二祖父的法子。使房屋两相交错,谁想卖也卖不了。在分家时,曾祖父挣来的这三份土地契约,也像宝贝似的传给了我祖父。
  进入民国,特别是国民党当政以后,四川继续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更成为祸害的,是罂粟和鸦片烟的泛滥成灾。家家户户种罂粟,满山遍野绽放着诱人的美丽花朵,许多人家却因此而家败人亡。无奈,我的祖父和二祖父也都沾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我祖父因抽鸦片,卖光了所有的田产,已是穷得叮当响,好在红四方面军来了,建立了川陕苏区,我祖父当上了红军钢厂的经理,我父亲成了最年轻的红军战士;二祖父因抽鸦片,不仅卖光了田产,两个儿子也被活活饿死了,为了活命只得替人往汉中背盐巴、铁锅等,以当背老二下苦力谋生路。土地没有了,可这证明曾经拥有过土地的契约却舍不得丢弃,于是又传到了我父亲的手里。
  我父亲非常崇拜我的曾祖父,认为他是事业心极强的一个人。父亲的最大心愿,是要把祖父辈卖掉的田地重新买回来,重振曾祖父时的家业。直等到解放前夕,他才有了一次机会。拥有土地的地主,已经预感到末日将到,便开始贱卖田土。甚至托中人找上门来,哀求我父亲一定要买下。因此便有了父亲自己的土地契约。土改时,我祖父、二祖父家都是贫农;独立门户的父亲,正是因为买了这上当田地,成为了中农,尽管人民政府给我家新分了不少田地,结果还是被内定为上中农。
  其实,曾祖父买进、祖父辈卖掉、父亲上当又重新买进的田地,都只是小块的田土,最大的一块也赶不上现今一个足球场的面积。但就是这几块小面积的田土,在这人多田少的深丘山区,已经是够奢侈的了,足以养活一家老小。解放以后,土地虽然都入了大集体,但哪块田土曾经是哪家的,都还能很容易地分辨出来。
  改革开放以后,家乡建设突飞猛进。火车通到了南江县乐坝镇我的家门口,因修货运火车站、建国家储备粮库、修建液化气站,搬掉了一个个小山头,填埋了一块块小田地,昔日土地契约上描述的那些田地块,早已荡然无存。儿时的家乡模样,也只有到梦中去寻觅。我父亲亲身体验到了这新旧社会两重天的苦与甜,并为改革开放以来的沧桑巨变发出过由衷的赞叹。
  对于父亲来说,昔日的土地契约,已没有了任何意义。但是,深埋在他心底的这份情感三代人延续下来的土地契约情结,却永远也割舍不了。这是一个农民难以解开的心结,可正是这一深埋心底的死结,成全了这批家传契约,使它得以重见天日,并保存到了百年以后的今日。
“一起理财”理财圈 © 2007-2025
Processed in 0.02 secon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