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fei0817
2008/4/20 12:31:14
『前言』——
杉喜欢了一个男生。
可是杉还很小。不管怎么掰手指头,她都只有12岁大。比她喜欢的那个男生小了整整
四个年头。
虽然四年时间也不会很长,但是就是觉得有那么一段距离卡在那里。每次见到他都要
仰着头,阳光会被他挡住,再从旁边漫进瞳孔。他身旁的女同学们,个个都发育良
好,像吃了发酵粉的馒头一样丰满得不得了。再看看自己,整个一个小丫头片子,连
笑容都是干巴巴傻呵呵的,哪有他的女同学们的笑容那般好看俏丽又带些妩媚。
于是就有些自卑了。
男生的名字很平常,巫泽华。
其实人也很平常的。
瘦瘦高高的,修细碎的发,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会有两个很可爱的酒窝,是一个阳光
型的帅哥。
杉和男生,不,应该说杉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男生,可是她不清楚男生是否也在那
个时候认识了她,并且记住了她。只是杉经常不记得他的名字,总是要一遍一遍地念
叨,然后再一遍一遍地遗忘。到最后都有些沮丧了。
他有一个妹妹,双胞胎,巫润华。是一个脾气很好很漂亮的大姐姐。对杉总是很温柔
的笑,平时见面也会跟她打招呼,就像她是她熟识的妹妹一般。
但其实也没那么熟识。
不过是因为杉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罢了。
很少会说学校里有人不认识她,况且她与他及她一起同台演出——不同时间曾站在同
一个台上的同一个位置——自顾自地认为那便是所谓的同台。
所以就莫名其妙地变得熟识了。
不过那是在三年以前的事了。包括那时她只是觉得这个大哥哥很高大,并未对他有什
么非分之想。
三年后的现在在距离三年以前的这段时间里,杉有过其他喜欢的男孩子,有一个是和
巫泽华同级的男生,龚陟峰,也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比巫泽华的身形还要颀长
些,头发也是细碎的,略显卷曲,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再往下便是急急突起的喉
结。
是怎么认识他的?
杉可以不假思索地告诉你都是因为她的姐姐。
杉的姐姐曾与他同级,喜欢他,后来不明所以地留了一级,还是喜欢他。然后在某一
年的夏夜的游泳池里,姐姐指着他的身影对她说,喏,就是那个,那个啊,很高很高
的那个。就是现在在泼水的那一个啊。
你到底看到没的?最后这一句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
其实她看到了,她只是在拼命地想要看到那个人的庐山真面目,因为他背对着她,哗
啦啦的水花阻隔了她的视线,于是姐姐那些无谓的话语真的变得无所谓了,看到他的
脸才是首当其冲的事。
杉当时是忍不住了。她在水里奋力了半天,终于到了还在和同伴们玩水的他的身边,
指着他大声问姐姐,就是这个哥哥吗?可是姐姐呢,细细一看,才发现姐姐已经不知
道躲到哪里去了,大概是觉得害羞吧?只是那时的她还不懂。
那时的自己真的是很大胆,不知道天高地厚。她至今回忆起来仍是这么想的。
后来,反倒是他转过身来了。
那时的他已经很高了,白皙的身体露出了水面一大截,发梢淅沥淅沥地滴着水。他压
低身子问她,小妹妹,你认识我吗?
就是这个时候,她清楚看见他的浅褐色的瞳孔里波澜不惊的光,还有这一池被吹皱了
的“春水”以及她稚气未退的脸。
慌忙红了脸,后退,差点被绊到脚。她说,不是不是的。
然后就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
这一段有些可笑的邂逅开始及结束的时间不足一分钟。写到笔下也不过寥寥几个字。
但这足以让杉忘记他是姐姐心仪的人,悄悄的,缓缓的,小心翼翼的倾心于他。
那是只能埋藏在心里的秘密。
杉的课室在三楼,龚陟峰的课室是四楼。
可惜的是,教学楼是分开来的两栋。她在小学部的三楼,而他在初中部的四楼。初中
部和小学部之间隔了一个大大的操场和升旗台。
每天放学,她就像一个守望者一样站在走廊上朝底下的操场望啊望的。那个时候他会
和一大帮朋友聚在一起,或是打篮球,或是踢毽子,或是一个个肩靠肩背靠墙壁在一
起聊天。
自那以后她的眼力就变得很好。哪怕再多人,她总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他来。
穿大而宽松的棉质T恤,白色居多,蓬蓬的休闲裤,有些颓靡古旧的斜背包,头发细
碎略卷,模样很帅但也很可爱。尤其是投三分球的时候,杉真的认为那是帅呆了的。
那时的杉还小,尚不懂什么才能叫做真正的帅气。但是就是因为喜欢,所以觉得他的
一切都是很美好很美好的。
距离总是产生美的,不是吗?
不过前提是那些青葱岁月里逐渐萌芽如雨后春笋般的朦胧好感。
或者是在下课的时候,那些身高很高的大哥哥们会穿着质地柔软的衣服在走廊上追逐
打闹,杉总是偷偷地看过去,再迅速抽回视线,生怕被别人发现。她每天都在幻想,
那些小说里的白烂情节活生生地降临在她身上:在天气晴朗的某天被他的篮球砸到,
或者在某日放学后约她到后操场的大树下表白,或者在某个下雨天,人都走光了,他
看到她没有带伞,于是好心一起带她回家,两人挤在同一把雨伞下呼吸着局促的空
气……
当时的她很傻,属于小朋友那种带些许无知的傻气,也许在龚陟峰那一届的人看来她
不过是一个傻傻的小丫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在同年龄的小男生们看来,那样的
杉却是足以让没心没肺的他们怦然心动的可爱。
是的,同样的年龄里,彼此欣赏的可能性更高些。
例如曾经杉喜欢了四年的邵凯,甚至,直至开始对龚陟峰有好感了也依然喜欢的邵
凯。
邵凯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被杉看上了的。但是那时的杉不漂亮,不可爱,甚至有
些呆傻的样子,穿着很老土——也许到现在都还是这样,不说话的时候习惯嘴巴略
张,似乎呼呼地可以灌进风。
总之就是一个字,呆或者傻或者笨。
理所当然的,邵凯喜欢的是当时班上的班花资晓月。模样可爱得连杉都不得不承认在
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给迷住了。所以杉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那份渺小的情感。
喜欢得卑微。似乎这是模样难看的孩子的专利。杉从不求邵凯会喜欢她,只是希望自
己能在他的心里有一个好的印象,淡淡的,偶尔在看到毕业相册的时候会想起来这个
女孩子名叫杉,是一个很乖的孩子。
所以在小学三年级那一年,杉是真的痛苦得想死的。
杉以前的学校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背靠着一座大山,校门前是一条长长的有些陡的
坡,翻修过几次,下雨天那里总是滑得很。
那天的放学时分,刚刚下过雨,哗啦哗啦的连迎面而来的风都变得轻柔起来,贴合着
温热的皮肤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杉和资晓月等几个同学一起等着雨停下来后到沙池
里玩大禹治水的游戏。小朋友总是喜欢玩水,这无可厚非。但是小朋友们玩起来也总
是容易疯,连时间都忘记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天空已经被雨后的夕阳染成了酒红色,
校公过来催,该回家了。
于是一起开开心心地一边追逐打闹一边跑出校门。
刚刚翻修过的陡坡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湿滑起来,杉只顾着别被当鬼的那个小朋友抓
到,而忘记了一切有可能的危险。
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了。杉也不记得到底当初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在钻心刺骨的疼
痛中和口中腥甜的铁锈味中意识到自己摔跤了——从坡上滚了下来,摔掉了半颗门
牙——以致于事隔很久后舌尖抵上那里都会酸溜溜地疼,碎牙割到舌头汩汩地流着
血,甚至差点毁了容。
好糗!
这是当时杉唯一记得,现在仍然记得,甚至直至死的那一刻也无法忘记的两个字。
因为当她一边哭一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邵凯就从她旁边走过。他什么也不落得完
全接收了她无比丑陋的模样,盯了她数秒,表情怪异。
喏,纸巾,擦擦吧。
他有些厌恶地递过来一张白净的纸巾,没有走开,只是定定地望着她。那一刻总觉得
两人短得不足一米的距离间被塞进了一个地球的弧度。
她接过纸巾,耳边嗡嗡得什么也听不到,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滴啪滴啪,那么无
力。
流血她可以不哭,好痛她可以不哭,被同学们看到她也可以不哭。可是她怎么能够忍
受自己在心上人面前苦苦维持的形象毁于一旦,毁于这个可笑的陡坡,毁于这个可笑
的追逐游戏!
那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痛啊!
然后小学四年级杉转到了现在的学校,和邵凯又分在了一个班,但是资晓月被分在了
隔壁班,这让杉高兴了好一阵子。
四年级下学期的时候老师像是善心大发,居然把杉和邵凯调成了同桌。
同桌啊,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可以在最美好的距离里靠近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跟
他说话不需要跋山涉水到他的面前可是他却已经跑远了。这是一件美好到让她无以言
喻的事!
接下来,邵凯跟杉表白了。
那天上课,她忍不住问他有喜欢的人了吗?他愣了愣,不情愿地说,有。谁啊谁啊?
她着急地询问,心里猜想那个人会不会就是自己。他忸怩了半天,始终开不了口。最
后,他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个字。她急忙把纸抢过来看。
“你”。
一个“你”字,让她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有喜欢的人了吗?”
——“有,你。”
原来如此。
期待已久的表白姗姗来迟,杉反而有些不明白了,到底为什么他会喜欢自己,那资晓
月呢?
杉很想问,你喜欢的人不是资晓月的吗?可是她没有问,因为没有什么必要,而且她
害怕,害怕她的一句话会让这个美好似梦境的泡沫破掉。
可是接下去就没了下文了。
杉也明白。
他们才多大?9岁,还是10岁。
不管多少岁,只是那时的他们不懂爱情,也承担不起爱情。
又或许,这根本不叫爱情。
就是在这样一个算是失恋的背景里,杉一边喜欢着龚陟峰一边心里还对邵凯有那么些
微的希冀。当然杉不希望自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孩子,于是一再地对自己强调喜欢
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唯一的龚陟峰!
但是,偏偏她在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重新遇见了巫泽华。
于是被暗恋这种东西涂抹得苍白的小学毕业生的时光,仿佛一瞬间呼啦呼啦地被大水
冲了一下,就变得色彩斑斓起来。尽管事后这一切逐渐演变成了脆弱厚重的黑色,直
到巫和龚都毕业了,她的感情线就这样,没有任何延长的,被卑微和胆小硬生生地截
断了。但这些都是后话。
上了六年级的杉和邵凯已经形同陌路人了,有传言说他喜欢上了同班的乖乖女——陈
璐。
忘了说,那时杉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力女,当然,在老师眼里那就是一个活力四射
的小女孩,是依旧能与乖巧平分秋色的活泼,所以,杉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差的不差
的,况且早料到是这种结局了。当初喜欢得强烈的感觉也在那场波澜不惊的表白后开
始逐渐变淡,变淡。只是她没有料到会他变得这么快。
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咯着似的不舒服。
于是,转移注意力。
目标,巫泽华和龚陟峰。
杉有两个好朋友,一个是罗晓婷,比杉还要“活力”好几百倍的一个女孩子,但是在
老师跟前就没有杉那么吃得开了;另一个是张玉洁,胖胖的高高的,蓄着短碎的发,
男孩子气十足,是班上的班长,很有威信很严厉。
先讲罗晓婷吧!同样跟杉一样外冷内热的女孩子,表面上大大咧咧地,其实心里细腻
得很。六年级的时候喜欢隔壁班转来的一个男孩子,徐铭武。
呵,貌似这年头被小女生暗恋的男生都是瘦高瘦高的,皮肤较黝黑,眼睛很明亮,发
丛有纠结的感觉。
说到这个男孩子,又不得不扯到杉的身上了。徐铭武喜欢杉,是的,就是如同小说上
的白烂情节般的俗气。但是杉不喜欢他。哦,上帝作证,除了觉得这个人还不错之外
她真的对他没什么感觉,因为比起巫和龚来说他又差的太远了,况且还有晓婷喜欢着
他。
话虽如此,可是杉也没有想过要伤害他,真的没有。甚至还有另外一个喜欢着她的,
曾经无耻地撩起过她的裙裾的男孩子她也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可是,谁说过,想归想,做归做,总扯不到一条道上。
她该死的恨死了这个人。
在此之前,还是讲讲张玉洁吧。
其实一开始与她并无多少交情,能走到一起完全是因为一个人,巫泽华。无论后来的
某些事情里他伤她很深,她还是要感谢他,让她认识了张玉洁,不仅认识了她,也看
尽了世间百态。认识最多的,自然是丑陋。那些所谓的看不见的美好,导致了她的人
格扭曲。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那时去上学都是坐车去的,车厢里塞满了人,每个人的距离都在那一小段时间里被缩
短,彼此呼吸的空气无比亲密地连接着。所以杉是很喜欢这种方式的。
到了学校,杉和张玉洁从车上下来。巫正好就在她们前面,个子高高的非常鹤立鸡
群。六年级的课室那时已经搬到了初中部,和他们的距离一下缩短了很少。
这时张玉洁先开口了:你知道那个哥哥的名字吗?他好高哦!
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
这样的“特权”让杉的下巴开始上昂,语气是居高临下的骄傲。知道啊,以前在同一
个学校的,而且还同台演出过呢!旁边那个,喏,就是比他矮很多的那个女生就是他
的妹妹……我记得好像是妹妹,叫巫润华。至于他……好像是叫,巫什么华的吧?
哎呀,竟然一时间忘记了。杉真想敲自己一下,怎么老是记不住他的名字的。肯定是
他的名字太偏门了!不过都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不记得也不出奇。
杉不好意思地对张玉洁说,……我不记得了!
张玉洁也没怎么在意。
两个小女生一直尾随着他往前走,互相窃窃私语,时不时露出狡黠的笑容,如同暗夜
的星星般明亮。
之后的每一天都被他占去了大半时间。
——上学的时候会等他上她们的那一辆车,然后俩人的视线会偷偷闪过层叠的人群搜
索到他的身影,再一起偷笑。
——下课的时候会跑到大树下看他们的课室外的走廊,每次总能看到他,有时候还可
以看到龚,那一天都会变得很快乐。
——放学的时候会拼命挤到靠右边窗的位置,等他们俩从窗下走过,然后不害臊地一
路目送他们坐上后面的车子。
这样的日子看似没心没肺的很花痴,可是却每天都是那样的快乐。那时候的生活已经
不仅仅只是枯燥地学习学习,更多的是关注自己喜欢的人的一举一动,仿佛整颗心都
可以漂浮到天际。
这是独享于两个小女生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嘘……
张玉洁喜欢巫。
这件事杉知道。就是白痴也看得出来,更何况她们那样的亲密,又怎会不知。
但张玉洁其实是不高兴的,对于杉经常跟她一起分享巫这件事。
因为她老是觉得巫喜欢杉,巫的视线老是停留在杉的身上而不是她的。于是总是对杉
说,我看哪,说不定他真的喜欢你呢!
你看你看!他又在看你了呢!啧啧……
她说这话的语气让杉十分的不悦。真的很不悦。
可是杉想这是很正常的,因为她喜欢他,喜欢得痴,所以到最后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是谁说过,这年头,友情在爱情面前,屁也不是!杉想这真的是太正确了,尤其是被
建筑在模糊的爱情上的友情更是如此,只要爱情一旦有所动静,友情就会如同迸裂的
缝,没有缝合的机会了。
可是,她对他的就是爱情了吗?
杉想不通。
这就像某本书里说的那样,年少的孩子不懂爱情。总以为爱情就是我喜欢你你喜欢
我,然后互相表白,然后天天腻在一起,然后互相厌倦,然后分手,最后老死不相往
来。那时的杉就是这么想的。她多么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们中的一个的名正言顺
的女朋友,心满意足地享受他唯一的温柔呵护,当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异想天开的认
为这就是可以“直教人生死相许”的爱情。
但是这不是爱情,算不上。顶多能说是恋爱。
甚至,连恋爱也谈不上,不过是一个花痴一厢情愿的想法。
当然,这要再多等几年杉才会懂得,张玉洁也才会懂得。
然后。
给一个苍白的故事临近透明的边缘打上一个“然后”。
然后秋天飘远了,寂寥的苍穹下铺垫着一层一层的哀伤,悄悄的,飕飕的。
然后冬天过去了,没有下雪,只有匕首一般的寒风一遍一遍地割开黏在一块儿的浮云
层。
然后春天自云层的缝隙间,在阳光怒放成的光痕中悠悠地坠落下来,绵绵的,绽放了
一地的生机。
然后夏天来了。
蝉鸣鸟叫的夏天。阳光热辣辣的让视线里的一切开始海市蜃楼。空气里地板上课桌椅
间处处漫溢着妖娆的绿色,散发着甜甜的香气。
时间就这样,如上了发条的走针,滴答滴答,以为只是不停地重复停留的片段,其实
早已经被磨得棱角模糊物是人非了。
夏天来了。
是的,夏天来了。
这意味着,他们,都要毕业了。
杉忐忑不安地给巫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已经忘得七七八八的了,但是言辞绝对不露
骨,温婉得很,却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得清楚,一丝也不含混。
罗晓婷也写了一封,收信人自然是徐铭武。
这两封信是同时寄出去的。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每日期待着回信,好像思绪也随着信一起寄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一
样。
这件事杉有告诉张玉洁。
这是一个秘密,如果失败了那将是一个丑陋的伤疤。因为是好朋友才愿意与她共享,
哪怕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她想她俩肯定能一起承担,至少她能安慰她给她力量。但是
她实在没有想到她居然把这件事告诉了巫的妹妹,巫润华。
杉幻想过很多很多的结局,可能是他回信,应承了她,可能是他在信里婉拒了她,可
能是他干脆连信也不回,也可能是这件事被老师发现,闹得很大……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这件事还没有走出结果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可悲的耻
辱了!
而导致这一切的都是因为她的所谓的好朋友张玉洁,好朋友!
这真的让她无法忍受了!
然而她无法生气,是的她懦弱,胆小,也因为她总是问自己,有资格吗?真的有资格
这样做吗?是否因为自己也曾对她做过类似的事情呢?这样做会否伤害到她呢?
于是,这件事就又没了下文。
她没有任何怨言。
反倒是罗晓婷那边有了动静。
那天杉正在搞劳动,突然有人叫她去班主任的办公室,理由说得含混,她半天也没听
明白。去到办公室才知道原来是谢老师收到了一份寄给她的十分可疑的信件,想拆开
来一看究竟,但是碍于自己不是监护人,于是叫她回来当着自己的面拆开,可谓是一
举两得。
杉接过信,一下便明白了,这份信是徐铭武寄来的,只是为何收信人是她,她也不明
白。自然她是不愿意拆开的。
谢老师却软硬兼施,说什么也不肯摇头,硬是要看那封信。美名其曰她关心她嘛,怕
她会被那些坏人给骗了。
这算什么?因为自己不敢拆信,所以叫收信人当着面拆给自己看吗?那和自己去拆信
又有什么分别!拆了就拆了,干嘛还要说什么我关心你,不觉得虚伪透顶吗!不觉得
这样很低贱吗!说的真他妈的好听!都是他妈的骗人的!虚伪!
直到现在想起来,杉内心总还是忍不住要再这样骂几句。
信的内容与情信无异。
你可以想想作为一个老师,用她最为敏锐的观察力搜出了一封情信,噢,这是一件何
其光荣的事啊!接下来便是要更光荣上几分,盘问个不停,恨不能把杉的脑袋挖出来
接在电脑上然后直接copy出她的内存带回家细细地看。
结果是什么?
这还用问的吗?自然是闹得满城风雨。
杉的心里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她苦苦维持的好学生形象毁于一旦,害怕家人老师对
她露出那种失望的表情,害怕成为同学们老师们茶余饭后的笑柄,这种事她实在是见
得多的多了,她的虚荣心让她浑身的每一根汗毛都竖得笔直的,都弄得有些草木皆兵
了。于是在老师面前把徐铭武的事全部爆料出来,竭力表明自己是清白的,所有能说
的不能说的事情都说得一干二净,再无什么秘密了。
她只暗自庆幸,回信的那个人,不是巫。不然她肯定会死的更惨的!
是的,她用最为明智的方法保护了自己,但是,却狠狠地伤害了一个真心爱慕着她的
男孩子的心。
这是一件很过分的事。
这也是在很久以后杉才明白到的事。
久到初三学生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结束的那一天下午。
那天六年级在开家长会。
张玉洁她们聚集在校门口聊天,杉却守在课室外的那片草坪上等着巫他们从四楼下
来。反正爸爸没有来开家长会,没有关系的!
等了很久,巫和龚才缓缓从楼上下来,不多一会儿,他们俩便出现在楼梯口,有说有
笑地攀谈着,似乎十分的开心。
下午阳光很明媚,晒得人暖呵呵的,泛进瞳孔中有种淡色的凉意。
巫打断了与龚的谈话,走到杉的面前。
喂,你的信!
揶揄的,调侃的语气。手里高高扬着皱巴巴的信。柔软的眉眼间的弧度霎那间变成一
把锋利的匕首,隐藏在风里,一次又一次地刺过来,伤口汩汩地淌着血,阳光迷乱了
她的视线。
她怔在原地,心里难过得像是可以流出泪来。可是那些小小的卑微的自尊不允许她这
么做。
包括,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他手里捏着的她的信。
绝对不允许。
她转身拔腿就跑,飞快的,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把这可笑的一切远远地跑到了脑
后,微凉的风呼啦呼啦地翻飞起她洁白的裙裾,划开一道道忧伤的痕迹。很久以后,
那里有泪水缓缓地淌过,咸涩的感觉遏制不住地四下泛开。
她很难过,但不知道自己究竟难过些什么。
是他的拒绝吗?还是他当众揶揄她让她难看?
都不是吧……
只是,觉得对不起。
——“喂,你的信!”
——“……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很对不起。”
真的,觉得对不起。
对不起他,对不起自己,不知为何也觉得对不起徐铭武,对不起龚。
但是那一年的青春已经谢幕了。杉所谓的爱情也已经谢幕了。
无论,有多少的伤害多少的愚昧多少的眼泪。
『后语』——
时间上过渡到初三。
我,也就是杉,已经16岁,上初三了。
这一年,我恋爱了,和一个名叫夏斌桦的男孩子。
夏斌桦是射手座的孩子,个子不高,脸圆圆的样子很可爱,皮肤白皙干净透出细致的
红润,头发软的如同孩童的发一般,坐车的时候风掠过他的发会激起层叠的浪,像柔
软的青草地。
他以前和陈璐是一对的。交往了半年。后来陈璐和另外一个男生在一起了,他们便分
手了。
我喜欢叫他桦宝宝。
我没事的时候总是一遍一遍地叫他桦宝宝,桦宝宝,桦宝宝……他会从成堆的试卷里
抬起头,傻傻地看着我,问,什么事?我就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摇摇头说没事,边
说边伸手蹂躏他软软的头发,有时候会捏他软软的有些薄的脸蛋儿。他也没反应,不
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做试卷,或者笑嘻嘻地说我也要摸回你!于是两个人就互相打闹
起来了,笑得样子很幸福。
我们那个年龄段正是恋爱的高峰期,年级里有很多对,经常可以看到他们在一起,或
牵手或拥抱或亲吻,旁若无人的,嚣张得不得了。相较之下,我和桦宝宝就显得纯洁
多了。源宝——我的另一个好朋友——说我们俩实在是无比的纯洁,没抱过,没牵
过,更没亲过,干净得不得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都是理智的孩子,因为我们都被感情这种东西刺伤过,因为我们都明白除去
爱情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重要的东西,更何况我还无法确定这就是爱情,所谓的爱
情。
桦宝宝喜欢打篮球。他对我说过,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只有四样东西:一是他的妈
妈,二是他最好的朋友连峰,三是我,四是他的篮球。我就不明白了,那陈璐呢?他
告诉我,他现在是真的在爱着我,不可遏止的。而陈璐,他说他当初交往时根本没弄
明白自己究竟什么想法,就只是一种玩玩的心态而已。哪怕是她背叛了他,和他分手
了他都没有哭过。可是他在与我交往不足半年的情况下却为我哭了五次。
我见过桦宝宝的眼泪,晶亮晶亮的,让人有想扑上前一点点吻干净的冲动。所以从那
个时候起我就很相信他,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哪怕再肉麻我都觉得那是真的,不是
在骗我。我曾经被人骗过,被骗得体无完肤、遍体鳞伤,所以从来不轻易信任,至于
那个人是谁,我从未告诉过桦宝宝。我很害怕,怕伤害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们是
好朋友。
桦宝宝告诉我,他最放不下的就是我,因为我从14岁那年开始就患上了自虐症,我对
生活从未抱过好的希望,我的手臂上、膝盖上、腿上经常有一条一条的丑陋的伤疤,
让他触目惊心,心疼不已。他无数次地劝我,可是始终没有用。其实他不知道有很多
时候我都忍下来了却依旧告诉他我今天又自虐了的原因是,我很喜欢看他着急心疼劝
我的样子,因为我是一个缺少爱的孩子。
不是别人给的少,而是我拿的少。
桦宝宝问过我是否喜欢他。
我竟然无法回答他。
我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巫泽华,龚陟峰。而邵凯在B中有了心仪的女孩,过得很好,我
现在只是把他当成是一个好朋友。心里放不下的是巫和龚两个。我不知道我是放不下
对他们的感情还是放不下自己渺小的自尊,为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感到惋惜痛心。爸
爸说的对,人的感情付出次数是有限的,感情付出多了心就容易疲惫,也会变得越来
越廉价,到最后,该如何判断哪些感情需要付出,哪些感情需要回报,又该如何收获
别人的感情。
然而我答出不来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更因为我害怕,害怕失去理智,害怕后悔,害怕
很多很多,更怕自己只是喜欢上他对我的好,而不是喜欢他。我的内心在犹豫。如果
换做六年前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答应他,可是,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我
早在这六年里长大了,沧桑了,少了一些可笑的少女情怀,多了一些可怖的现实主
义。
所以我伤害他。为了自己不止一次地伤害了他。害他储存了五年的眼泪都用光了,而
我还是在犹豫不决。
同学们都说我好残忍好绝情啊,说他好痴情,好好啊!我无话可说。
源宝也说他好可怜啊,怎么会喜欢上我这么个恶女,并且真的是喜欢惨我了。还说我
身在福中不知福,老是想着别的帅哥,把他往外推。
我想她说得对,他们说的都很对。我就是这么残忍恶毒,一次一次地伤害着践踏着别
人的真心,却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浑然不觉的模样,实在可恶之极!
记得有人曾问过桦宝宝,为什么明知我待他如此,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我,不离不
弃。
——“为什么?”
——“因为,我愿意这样。”
他的回答是源宝告诉我的。
那人说他真没想到夏斌桦居然是一个情种。
那一次,我哭了,第一次为他哭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否会英年早逝,也不知道桦宝宝的未来会不会还有我的参与。
我很累,真的很累,无论是客观的去看我的过去,还是主观的看我的现在,我都觉得
我一直一直活得很累,我甚至比别人还要弄不懂我自己。
面对这些复杂的爱来爱去,我迷路了。
年少如我,轻狂如我,曾伤害过许许多多的人,那些我想要去保护的人。
然而现在的我如此的小心翼翼为何仍是在继续伤害……
伤害自己。伤害桦宝宝。伤害爱我的人们。
执迷不悟。
——“也许,也许有一天我会不爱你,会离开你。到那时你要好好爱惜自己,无论我
在哪里,都会记住你。”
——“能不能没有这个也许?”
——“也许会有,也许没有。无论如何,它始终会过去。”
——“但是它还没有来临。”
——“那我们就好好地活在现在,珍惜能彼此依偎的每一分每一秒!”
桦宝宝跟我说过的,人生有很多也许,有很多迫不得已,有很多无可奈何。但是如果
这一切还没有到来,我们都应该好好地活在当下。即使它来了,我们也要勇敢面对,
坚强地走下去,因为无论如何,那始终会成为过去式。
就像曾经以为会喜欢一辈子的邵凯。
就像曾经以为能有一线交集的巫泽华。
就像曾经以为可以抛弃亲情去喜欢的龚陟峰。
但是,那已经都是过去式了。
现在陪在我身边的,是桦宝宝。
——很喜欢很喜欢我的桦宝宝。
——我会很喜欢很喜欢的桦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