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fei0817
2008/5/25 11:49:46
题记：陌生的城，喧嚣浮华，霓虹褪尽，只留下苍白的文字！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整个列车车厢中飘扬着陈楚生淡淡忧伤的歌声，不停震动的手机，将陷入回忆中的我又重新拉入到无奈的现实里。“欢迎您来到文明、时尚、魅力的六朝古都—南京。”中国移动的贴心提示，也在提醒我，这次旅途已经驶向了它的终点。
拖着厚重的行李，茫然注视着不可预知的前方，不经意间，身后的肩膀上突然多出了一只手，向后望去，却着实吓了一跳，一张黑漆漆的脸上，一双血红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瞪着我，谁会这样无聊？我刚想发作，但面具之后那熟悉的面庞，却让我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怎麽可能，世间竟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琳，你怎麽会在这里？”无意识的就冒出这样一句话，“看来为了能够让你更好的记住我的名字，本姑娘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好了：我叫赵瞳，你可以叫我瞳，目前是创绘文化广告公司南京分公司的宣传策划部主管。”女孩子很俏皮的声音，“对不起，我想我刚才是认错人了。”我在极力为自己的失态做敷衍，“呵呵，吓到了吧？今天可是鬼节，好了，杨宏总经理，准备上车吧，我是特地来接你去公司的。”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了许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就看到了那款还算气派的黑色奥迪A6轿车。
“杨总是头一次来到南方吧？”瞳的声音中透出几许关切，“嗯，一直是在北方居住，也习惯了北方那种干燥的气候，你可以不用叫我杨总，听着觉得很便扭，叫我宏就可以了。”我如是回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依旧是很俏皮的声音，轿车的音响中正播放着我最喜欢的《不列瑟农》，我慢慢陶醉于其中，也禁不住轻轻哼唱起来：“Here I stand in Bressanone with the stars up in the sky Are they shining over Brenner and upon the other side you would be a sweet surrender I must go the other way And my train will carry me onward though 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呵呵，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对这首歌情有独钟哦？”瞳的声音仿佛一串串清脆的音符一般，直达我内心深处那片最柔软的地方，“充满了沧桑之感，给人一种穿越时空的冲击力，确实是一首至情至真的动人歌曲。”我略加分析地说，“哈，我们到了！”是瞳轻快的声音，简短的几句对话之间，我们就已然来到了公司的门前。
淡蓝色的玻璃幕墙，圆圆的小尖顶，闪烁着欧派风格的灵动色彩，“宏，你就不要再行注目礼了，全公司的员工已经齐结在会议室，就等你了！”瞳催促我说。的确，会议室里灯火通明，这里有我认识的，也有我未曾谋面的，我坐在那个早已为我预留好的位置上，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能够来到这里，看到好多熟悉与不熟悉的面孔，此时此刻，我是既欣慰又激动啊，欣慰的是：又可以和曾经的伙伴并肩作战，激动的是：不断有新鲜的血液注入进来，相信创绘在我们这群精英团队的带动下，一定可以走得更远，一定可以永葆青春！”我慷慨激昂的讲演，立刻又博得了一阵更为热烈的掌声。各个部门开始竞相发言，表示各自的决心与干劲，一贯的千篇一律。晚宴，自然是大家最关注的话题，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但是依旧清醒的头脑告诉我，我并没有醉。黑暗中，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琳，是你吗？冥冥之中，你还是放心不下我吗？”我一个人颓废的自言自语，努力压抑的情感，却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下一触即发。吴经理的话语仿佛依然在耳边萦绕：“小杨啊，考虑到给你换个工作环境，或许更有利于你个人的发展，别太拼命了，你可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啊！还有就是……”吴经理的欲言又止，原来暗含了他对我的良苦用心啊。躺在柔软而舒适的床上，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曾经与琳的种种。
我抓起一个干瘪的面包，咬了几口，就索性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中，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好凌厉的眼神，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同学，你没事吧？”我在她面前挥舞着手臂，“拿开你的脏手，你不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惭愧吗？”咄咄逼人的语气与我针锋相对，“不就是一块烂面包嘛，有什麽了不起的！”我依旧不依不饶，“好吧，看来你完全没有意识到你所造成的后果有多麽严重，那麽，就请跟我走一趟吧。”她的音调陡然降低了许多，但力度却是有增无减，“你凭什麽？”我很是不服气，“就凭这个！”她指了指那围在袖口的红袖章，嘟起了小嘴，脸上是一幅倔强的表情，“你丫厉害，我算是服了，不就是校学生会生活部的嘛，比我们那街道办的老大妈还难缠！”我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是罚我把“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那四句古诗抄了一百多遍，“好了，罪证在此，你也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吧！”她手中攥着那一叠我刚写好的书稿，大眼睛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这是我与琳的初次邂逅，尴尬的场面，滑稽的镜头，却交织成一首曼妙的旋律，那个大眼睛，嘟着小嘴的女孩子却从此留在了我的心里，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头部还在隐隐作痛，一定是昨晚喝得太多、太猛了，拉开窗帘，感受着和煦的阳光，打开房门，却有一张纸条悄然滑落，“你用酒精麻醉自己那脆弱的神经，你用冷漠来捍卫自己那不允许任何人碰触的禁地，你以近乎疯狂的工作方式来掩饰内心的寂寞与无奈，请好好善待你自己吧！”娟秀的字体，敏锐的洞察力，我付之一笑，将纸片折成一个小小的五角星，随手放入了一个小小的瓶子中。远远的，有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的震动着我那逐渐钝化的耳膜：“笑谈词穷古痴今狂终成空，刀钝刃乏恩断义绝梦方破，路荒已叹饱览足迹没人懂，多年望眼欲穿过红尘滚滚我没看透，词嘲墨尽千情万怨英杰愁，语尽人散发花鬓白红颜莫，烛残未觉与日争辉图消瘦……”
在硝烟四起的商战中，我总是能够洞察先机，出奇制胜，可是在落寞的感情世界里，我却只能一个人顾影自怜。看着桌上那枚精美的书签，琳依偎在我的怀中，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不禁慨叹：“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书签的背面是带有淡淡墨香的熟悉笔迹：“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字字珠玑，都在敲打我内心深处那最隐秘的伤口。时空变幻，我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咦，怎麽回事？床板之上被褥之下，怎麽回传来一阵阵的间歇震动呢？我慢慢摸索着，寻找着受力作用点，终于在枕头之下发现了“作案工具”，我真是快受不了了，比北京时间还准，每天都在七点三十分开始刺激我模糊的神经系统。我迅速洗漱完毕，来到宿舍门口，就看到了神采奕奕的琳，她的手中好像提着什麽东西，“不错嘛，这回又提前了一点啊，来，赶快趁热吃了吧？”耳边是琳很轻快的声音，“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啊？”我着实觉得很为难，“那我不管，反正已经买好了，怎麽处理，就是你的事情了。”琳玩起了太极云手，“那敢情容易！”我正想扬起手臂做出扔的动作时，却忽然感受到曾经体验过的那种不寒而栗的眼神，“我吃，我吃还不行嘛！”很无奈的开始大嚼大咽起来，“喂，你那是什麽表情嘛，你在吃饭，不是在吃药啊？”琳还是在挑我的刺，没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了，我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总算逃过此劫。由于晚上和舍友意犹未尽的狂侃，再加上琳每天早上的准时震铃，我就被整得睡眠不足了，也就只好利用上课的时间来恶补一下了，没想到还是难逃琳的火眼金睛。睡意正酣之时，周身仿佛有一股电流通过，“谁啊，谁在不停震我？”迷迷糊糊之中，我就冒出这样一句，仿佛也无伤大雅，“哪位同志刚从二院归来啊？”老师顺势就幽了我一默，全班哗然，我窘然，琳在那里一个劲的偷笑。琳总会在考试之前，把她精心准备的考试要点的复印版给我一份，然后对我的学习积极性实施严格的监督以及全面的监控，用我自己的话说，那就是地狱式的脱胎换骨般的魔鬼训练。琳总会在和我逛街时，用余光的扫射力度来观察我的视野范围，一旦发现异常情况，就会在我的胳膊上留下一块青紫色的痕迹，还被美其名曰：“爱的烙印”。琳还会在和我拥抱的时候，偷偷量了我的尺寸，然后在入冬时分，为我罩上一套“温暖牌”的毛衣。琳就仿佛是一面镜子，折射出我身上的每一处缺憾。我也会很认真地给琳讲故事，从盘古开天辟地到克隆技术的应用，从古希腊的神话到现代军事的发展史，琳听得也是相当的投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以至于我加进了几个荤笑话后，她才羞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地捶打着我。窗外依旧有风吹过，曾经的那个懵懂少年，如今却早已平添了几许沧桑。
人生总会有很多的岔路口，使我们面临艰难的抉择，走错一步，却已经咫尺天涯。当我失魂落魄般地从国外赶回来时，却还是没能见到琳最后一面，枫揪住我的衣领，眼里是愤怒的火光，“你现在回来有什麽用？琳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枫紧握的拳头高高扬起，却没有打在我的脸上，“不，你根本不配！”枫留下这句冷冷的话语，扬长而去。看着这个我曾经最要好的朋友落寞的身影，眼睛里忽然有咸涩的东西喷涌而出，无法愈合的伤口又再一次的隐隐作痛起来。“为什麽？你们安排好我的人生，把我当作你们手中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你们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回到家中的我，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吼，“好啊，翅膀长硬了，要是以为自己很有本事，那就离开这个家，闯出点名堂让我看看啊？”父亲一贯是强硬的口吻，“你以为我还会留在这里吗？”我冷笑着，回头看到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有一阵悸痛闪过，千古绝唱犹如暮霭晨钟，就在耳边缓缓流畅：“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以惘然。”
生活之艰辛，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曾经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如今要独自一人面临所有的问题，总是手忙脚乱，茫然中不知所措，积蓄在一点点地减少，可是找工作还是屡屡碰壁，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看不清前方的道路。翻出琳的照片，却意外的发现了照片的背面是创汇文化广告公司的详细地址以及电话号码，那是我陪琳一起去面试的第一个单位，曾经自视清高，根本就没有看在眼里，如今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打通了这个可能决定我命运的电话，电话里的吴总，态度非常客气，表示公司目前只是缺一个资料室的资料人员，我立即做出回应，表示自己可以接受这样的职位。我不禁感叹，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还记得吴总偶尔会和我谈起当初的话题，其实当初公司正在大力扩张，正是用人之际，本想对我委以重任，可是考虑到我的家世，吴总当即决定对我先行磨练一番，他是怎麽也没有想到，我居然就变成了一个工作狂人。对此，我总会付之一笑，淡定地说出那早已埋藏在内心许久的话语：“成长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过程，虽然是痛苦的，但却是不可或缺的！”
慢慢从纠结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却被无尽的空虚感所包围着。常常喜欢一个人独自漫步于喧嚣的街头，偶尔会为星巴克的迷恋氛围驻足停留，点一杯拿铁，静静地啜饮，但却品不出任何的味道，仿佛只是为了喝而喝。偶尔也会乘坐地铁，穿过城市的浮华，来到新街口的地下德基广场，要一份正宗的过桥米线，但却在也吃不出当初的味道来。终于明白，原来有一种味道，一生只能够品尝一回，错过了就不会再拥有。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时，却在门缝的夹角处发现了一封信，慢慢将信纸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宏，有些话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可是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只好采取这样的方式了。其实我是认识琳的，我能够再次重见光明，还都要感谢琳，你们的故事，姐姐都讲给我听了，姐姐从来都没有怨过你，她对你只有浓浓的爱意和转瞬即逝的遗憾，姐姐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脑部的癌细胞扩散的很快，姐姐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但她却将最珍贵的眼角膜捐给了我。于是我怀着内心的好奇，想代替姐姐在这个世界上看着你，我寻着你的足迹，慢慢接近你，直到那天晚上，你拥我入怀，我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脸红心跳的感觉，感情是不可以欺骗的，我并没有想过取代姐姐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只是想得到那份属于自己的幸福。我要走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那里是一个可能在地图上都无法找到的边陲小镇，可那里是琳的家乡，随着目的地的不断接近，我的心开始抽搐起来，我该如何面对呢？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让我措手不及。幽静的小山头上，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瞳站在琳的墓前，哽咽的声音随风飘扬：“姐姐，原谅我的自私，我要把宏从你身边抢走了，我要追寻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我会弥补姐姐那转瞬即逝的遗憾，姐姐，你也会为我祝福，对吗？”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晶莹的雪花，瞳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脱掉自己的大衣，轻轻披到了瞳的身上，“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你说得对，感情是不可以欺骗的，我不可能一直活在痛苦的记忆中，我要感谢你，瞳，是你破解了那个一直禁锢着我的爱情魔咒！”熟悉的城市，因为缺失了琳的存在，而显得黯然无光；陌生的城市，因为有了瞳的陪伴，而变得灵动非凡。